文澜书友会会员 李鹰

 

         浙图文澜读书“经典会读”系列第三次在一楼文澜演讲厅如期开场，恰逢台风“梅花”声势凌厉地袭来。开读时仅三四十位读者，渐渐入场读者增多，书香压倒“梅花”，近七十位读者共同将《孟子 梁惠王章句上》细读完毕。

        主讲和领读的浙江大学历史系的吴永明博士将孔孟做了个比较，孔夫子是“谦谦君子”，研究“仁”，孟夫子是“大丈夫”，“仁义”并举。孟子不谄媚君上，从他应对梁惠王、齐宣王、梁襄王的对话可见一斑。《孟子》一书，气势磅礴、振聋发聩，为唐宋古文韩、柳等推崇，宋代后列为“四书”之一。

        读了第七章的齐宣王不忍杀牛这一段之后，吴博士先就“‘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这句话，给大家讲了齐宣王、齐桓公和晋文公的故事。齐桓公之父齐威王对即墨大夫和阿大夫赏罚分明，齐宣王则重用田忌、孙膑，“喜文学游说之士”，招邹衍、淳于髡等人，开创“稷下学派”，为战国学术辐辏之地，也为后世学术界所追仰，在中国学术史上留下浓墨重彩。齐桓公的哥哥齐襄公与妹妹文姜乱伦而杀死妹夫鲁桓公，又因违背“瓜
时而往，及瓜而代”的承诺被戍边而返的大将杀死。公子小白在鲍叔牙的侍奉下从莒国返齐，被保公子纠从鲁国返齐的管仲射中衣带钩，诈死使对方大意，而早一步到临淄即位，就是齐桓公。齐桓公听从鲍叔牙之荐任用管仲而称霸，可是晚年却没有听管仲的临终之言远离小人，竟在宫廷斗争中被近臣禁于王宫而饿死，落得“尸虫出户”的悲惨结局。晋文公的父亲晋献公听从骊姬之言而怀疑诸公子，重耳在狐偃等五贤的辅佐下先奔翟国，后奔齐国，享乐不愿归晋，是妻子齐国宗女与狐偃等灌醉他才离开齐国，后来在秦穆公的帮助下，回到了阔别19年的晋国，无道的晋怀公远遁，重耳即位，即晋文公，此时他已经61岁。经过一番励精图治，成为“春秋五霸”之一。春秋战国诸雄历史娓娓道来，引人入胜。

        然后，吴博士才开始讲解孟子是如何避“霸道”不谈而向齐宣王讲“仁政”和“王道”的。解读完之后，吴博士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君子要“远庖厨”？大家各抒己见，有人认为君子更应该去庖厨锻炼自己的“仁”心，有人认为，如果君子每天看着庖厨里屠杀牲畜的场景，久而久之就会熟视无睹，就象用刀子慢慢地把“仁”心割得支离破碎，这个阐释与吴博士给的庶几接近，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强调，说对于经典的解释可以不必统一，要用开放的心态来学习和感悟经典。

        一位未脱稚气的高中生不同意吴博士说管仲是用“仁政”来治齐国，认为“保甲制”恰恰是法家的方法。吴博士解释说，其实春秋时学术本不分家，管仲也杂糅各家思想，比如“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连孔子也感叹“微管仲，吾披发左衽已！”听众有人笑男生太“书本”气，也有人为他的独立思考而频频点头。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嗫嚅道：“‘以人为本’也不见得是‘仁政’思想的体现，可能是管仲用人的方法。”吴博士都不禁笑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对于“仁政”的讨论自然而然地又转向“性善”和“性恶”的讨论，一位中年读者认为了西方和东方政治体制的不同就在于对于人性的假设不同。尽管这位读者第一次参加，但这种说法在之前的会读中也提出过，吴博士不太赞同这么纯粹的断定，因为荀子也主张“性恶”说。高中生又不紧不慢地开腔了：“其实根本没必要讨论‘性善’还是‘性恶’，因为人的自然属性决定了刚生下来无所谓善恶，善恶是人的社会属性。”虽然有背书的嫌疑，但也算言之成理。有人发言强调个人应该在环境影响下更加坚持个人价值观，但那位中年读者质疑说：“那要看诱惑是否足够大”，诚然，言行一致不易哉！

        民间重读经典也是近年多样化社会思潮之壹－－国学思潮兴起的一种表现，但显然即使在对全球化进行反思的背景下，国学在年轻一代中也尚未成为主流思潮。有位戴帽子的年轻人听了很久才发表自己的观点，“以前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读不下去这些国学典籍，今天细读了才明白，原来《孟子》这类书并不是写给我们读的，而是写给国家执政者读的。”他不赞同用“仁政”作为改良政治的方剂，而是更倾向于西方民主思想基础上的体制保障。吴博士倒是觉得不必苛求，他认为每个人都能从《孟子》的文字中有所收获，或是真性情，或是真思想，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当读完孟子对齐宣王说：“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有读者对这段辩论的论据不以为然，认为齐宣王完全可以仿效秦始皇各个击破而无需以一敌八，并讥笑是齐宣王“弱智”才没有反驳孟子的这个类比。孟子建议齐宣王施仁政那一段最后一句是“其若是，孰能御之？”，他质疑说：“施仁政到最后的目的为什么还是想战胜别人？是否意味着‘仁’和‘王道’是对内忽悠老百姓的，对外还是会实施‘霸道’？”颇有机锋的话语引起大家的思考。

        大家讨论正酣，很少有人注意到会读时间已经结束。有位坐在后排的女士似乎也觉得当政者更应该读读《孟子》，很认真地问吴博士是否考虑过为当官的讲读孟子，大家一乐。吴博士坦言只做过面向社区和浙图读者这两种受众的会读，至今没有为官员做过相关会读。近期多事之秋，频发的社会事件引起了一些人的反思，这种建议反映了忧虑的情绪和改变现状的寄望。一位书友在最后忍不住发言：“今天的这一章里除了为汉语贡献了‘缘木求鱼’、‘明察秋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些成语之外，还有一句话很重要‘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这其实也就是指中国传统的独立知识分子。”

 

                   
会读现场气氛热烈
读者们各抒己见

 

        会读结束后，有的还三三两两地继续热烈地讨论着，有的围着吴博士请教用哪种读本更好，吴博士推荐中华书局的《孟子译注》或《四书章句集注》。

        文字的生命力在于人性和思想，经典会读像一坛正在酝酿的好酒，开始散发出醇酽的酒香，让人驻足玩味，踯躅不已。